『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老太身上。
怀疑的, 痛苦的犹豫的谢老太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的眼神也可以像刀。
直刺得人心寒。
她看着那一地的黄棉絮,要强了几十年的脸上出现了茫然, 谢老太看向木门口, 苗凤顶着一头稻草堆似的乱发,虚弱的扶在门框上。
目光正朝自己这边看来。
谢老太慌乱的摇头, “凤啊, 不是娘真的不是娘你相信娘,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苗凤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挪开目光,视线落在院子的被单上。
红底绿面, 上面的牡丹并蒂花开得那么艳那么美, 花儿晃得她眼睛都痛了, 眼泪是簌簌的掉下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十来年的痛苦, 居然是娘家那边带过来的, 还是这么恶毒的一个邪法。
不论是谁干的, 那人总归是她的亲人啊!
常山更是气得要死, 这些年他可是被丈母娘压着骂了许多回了, 整日灰头土脸, 心虚气短的。
他学着谢老太的模样, 用力的朝地上呸了一口。
“难怪这些年来,我老觉得后背又痛又重,敢情这么大一口黑锅, 我常山一直替你们老苗家背着啊。”
可把他给背成驼子了!
“今天你一定得我个说法!”
宋延年听到这句话, 抬眼看了过去。
背是有些驼了, 但不一定是黑锅太重,也可能是地里的农活太忙太累了。
他看了谢老太一眼,秉心道。
“应该不是谢婆婆。”
说实话,要不是有谢婆婆崴到脚了,他不会上常家,就更不会碰到苗凤,替她化了肚子里的最后这个娃娃。
“不关我娘的事!”
宋延年的话音刚刚落地,那边也苗凤回过神了,她听到常山的话,气怒的瞪了过去。
虽然还是虚弱,却是不客气的将常山撅了回去,“你怎么和我娘说话的,和娘道歉!”
常山没脸:“凤啊,我也是替你生气我这是担心你”
苗凤憋着心里的一口气:“合着就你担心我了,我娘就不担心了吗?”
“你自己摸摸心肝想想,这些年我生娃娃,娘哪一回没有担心了?就是今天,没有娘带来小宋公子,我就得死了。”
她回头,视线落在谢老太满头的白发上,蹲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难,她娘难道就容易吗?
哪一回她娘不是顶着哥哥嫂嫂的白眼,巴巴的将攒的鸡蛋和公鸡拎来。
她回回坐月子,她娘回回遭嫂嫂白眼。
做人咋这么难吶!
谢老太听到她的哭声受不住了,她上前两步抱住苗凤,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娘没事,是娘的大妮受苦了,娘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娘,我知道,肯定不关娘的事!”
“娘可怜的大妮啊~”
“娘~”
常山见这对母女抱着哭成一团,抹了把脸,重重的呼了口气。
得,就他一个人是坏人!
老方氏来得比较晚,没有将之前那诡异的一幕看到,心里的感觉也不如常山来得大,她扯了扯自家憨儿。
“走了走了,去给你媳妇和老丈母娘倒一杯茶。”
她转头看苗凤和谢老太,偷偷抹了下自己眼角的泪花。
她的小孙孙哦。
这十个月又是白盼喽!
谢老太将闺女从怀中扶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苗凤的脸,含糊的开口安慰。
“好啦,不哭不哭了,凤啊,你可不敢再哭了,你之前那也算怀娃娃生娃娃了”她顿了顿继续道,“这坐小月子的人,就不能哭的,仔细以后落下病根子,见风就掉眼泪。”
苗凤感受到谢老太指腹粗糙的老茧,只觉得有些安心,她哽咽。
“不哭,娘我不哭。”
老方氏使唤二娃,“乖,扶你娘去屋里躺着。”
她看了一眼谢老太,心里轻啐。
老太婆,别以为她没听出来,方才那句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就怕自己不给她闺女好好坐月子。
她看了苗凤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罢罢罢,瞧那脸又青又白的,就算是干活又能干多少?
还是歇着吧!
老方氏:“快去屋里歇着,有什么事情等一会儿再说,身体要紧!”
常家吵吵闹闹都是声音,宋延年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套,他随手抖了下,将它收在手中,跟着谢老太进了屋。
……
堂屋里。
宋延年将被套递给常山,常山抖了抖手,不大敢接过去。
宋延年:“没事,这被套没有问题。”
常山讪笑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伸手。
他心里还是有些怵,盖了多年的被套,在他眼中就像是会吃人的大妖怪。
“给我吧。”谢老太越过常山,将被套从宋延年书中接了过来,她抖了抖被套,将它折叠起来。
常山犹豫:“娘,咱们就不要它了吧。”
谢老太的手停顿了下,半晌开口道,“你们不要,我就带回去吧。”
她摩挲了下手中的被套,这是平阳的绸布,当初大妮嫁人,她和老头手头没什么银钱,那臭老头硬是省了两年的烟钱,这才攒下了扯布的银钱。
这贵的布就是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摸过去还光滑着呢。
谢老太疲惫的呼了口气:“没事,我年纪这么大了,就算上头有邪法,总不能还叫我生娃娃吧,那成什么样了!”
常山无奈:“娘!”
宋延年:“没事没事,这绸布真的没问题,放心用吧。”
谢老太:“哎!”
宋延年将白瓷瓶拿出来搁在桌上,里头的棉胎娃娃还在炼化,他开口问道。
“谢婆婆,这床棉被是你们家陪送的?”
谢老太点头,她的心情此刻已经平复了许多,因此心平气和的应道。
“是,但是那怪娃娃真不是我们放的,老太我也不懂这些邪法,平日里顶多烧个香求个平安符,哪里懂这个。”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瓷瓶上,眼里闪过惊惧,好半晌才艰难的开口。
“妮妮也是其中一个吗?”
宋延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瓷瓶,点头。
“是,你刚才也看到了,总共六个娃娃,刚才未开眼的那只我已经炼化了,并且将生机还给了大嫂子。”
“另外五个娃娃,睁眼的是之前没有养住的,最后那只半睁半闭的,便是妮妮。”
谢老太捂住心口,只觉得里头的心要迸出来一般。
她慌神又无措,“那现在怎么办啊。”
“这……”宋延年也觉得棘手,他仔细的回忆了谢老太说过的话,问道。
“方才听您说过苗灵,她是怎么个情况?”
苗灵如果和妮妮是一样的情况,那谢老太的妯娌应该就是和大嫂子一样。
谢老太一边回忆一边说,“苗灵和妮妮一样,木木愣愣的就像是没有魂,八岁那年不小心栽到了河里,被人拎上来后便慢慢的开智了。”
“而且她还聪明又灵巧,跟着村里的老嫂子学过一段时间针线活后,手上的针线活就比别人做的都好,她自己还敢想敢做,做出来的绣样我们都没有见过。”
“很是为我那妯娌赚了一把钱。”
“就连我家大妮,那手艺也是她教出来的,所以,大妮和她也亲厚得很。”
宋延年看向那床被套,问道,“这被套是苗灵绣的吗?”
谢老太还没有回答,就见苗凤在二娃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接过宋延年的问话,回答道。
“是,是我和灵姐一起绣的。”
她回忆起那时的时光,觉得好似昨日一般,依然历历在目。
宋延年沉吟了下:“苗灵现在在哪里?”
苗凤吐了口浊气,半晌道。
“没了,我出嫁后回门,就听大伯母说她得了急症,人没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宋延年有些诧异却又觉得情理之中:“人没了?”
他的目光落在妮妮身上,想起方才白毛杨见到的那一幕,心里有了想法。
这苗灵和妮妮十有八九是一样的,都是无魂的躯壳,至于八岁后的开智,应该是有鬼魂附身了。
苗凤说起苗灵的死,还有两分伤怀,“是啊,人没得好突然。”
她就小苗灵一岁,打小就是玩在一起的,苗灵木木的时候,也是她领着玩耍的,苗灵就像是她的大娃娃一样,又乖又漂亮,她喜欢给苗灵梳头发穿衣服
等到苗灵开智后,她们的情谊也没有变化,甚至还更好,她的一手绣活就是苗灵手把手教出来的。
苗凤:“灵姐是个温柔的女子。”
她看了谢老太一眼,迟疑道。
“应该不是灵姐吧。”
再说了,她图啥啊,她人早就没了。
宋延年看着谢老太:“我们打那片白毛杨经过时,妮妮不是笑了一声吗?其实那不是妮妮在笑”
“是一个头上戴红花的女鬼捉弄了大家,她穿了下妮妮的身子”
他伸手摸了摸妮妮的脑袋,入手温热而柔软。
怎么就没有魂呢。
宋延年想了想,继续:“唔,该怎么说呢?妮妮这样的情况,在鬼魂的眼里就像是一件漂亮的衣裳。”
但这件衣裳有些小,有些鬼魂对生的渴望,会让它忍受住这种束缚,将妮妮穿在身上,而有些鬼魂自由自在惯了,它觉得这衣裳有点紧,便离开了。
“方才那只戴红花的女鬼就是这般,她更喜欢自在,妮妮这衣裳紧了一些。”
这话一出,屋里的众人都惊吓住了。
青天白日的,他们无端的觉得背后发寒,好似屋内的温度都下来了许多度。
常山眼睛都直了:“我知道那戴红花的女鬼是谁了?”
他将视线看向老方氏,幽幽道,“娘,你还记得吗?村子里老东他过世的婆娘就爱戴一朵花。”
他小时候,她是个小妇人就爱戴一朵红花,就是前几年是老妇人的时候,也要戴一朵红花。
没想到,就是当了鬼,她还要再戴着一朵红花!
老方氏心里毛得厉害,这老东媳妇就是葬在白毛杨附近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插嘴,我们继续听大师说话。”
经这么一说,老方氏看向堂屋上座的宋延年,眼睛里有了敬畏。
这小宋公子虽然年轻,但手上是有真功夫的。
宋延年没有在意,他将目光看向苗凤,继续道。
“我想过去,这苗灵和妮妮应该是一样的,她不是开智了,而是有鬼魂附上了躯壳。”
宋延年推演了一番,问道。
“她过世的时候是不是十七岁了?”
苗凤和谢老太对视了一眼,两人稍微一想便点头了。
宋延年:“那应该就是了。”
他解释道,“天为九天,地为九洲,月行九道,日有九光九可谓是极多,也是极限。”
天地之至数,始于一终于九。
“苗灵的躯壳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能够撑上九年已是极限,她平日里应该极为爱惜这具躯壳。”
“虽然穿了苗灵这件衣裳,但内里终究还是鬼物,鬼喜阴惧阳,她应该比较喜欢夜里活动吧。”
苗凤和谢老太听到这里,脸又是一白。
谢老太:“是是,当初我还打趣她是姑娘家爱俏,怕晒黑了脸面皮肤,不像我家大妮这么皮。”
苗凤也跟着讷讷开口,“小宋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
“当初她家弟弟调皮,跑跳的时候无意中将她推倒在地,她掌心破了个小口,结果发了好大一通的怒火。”
明明平日里,灵姐很是温和的。
“那个伤口隔了好些天才消去大伯母说她是瓷娃娃,我们后来也都很小心的让着她。”
宋延年:“你仔细的想想,你成亲的那段时间,苗灵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苗凤低着头回忆,好半晌她才抬头,一张脸白得吓人。
“我想起来了。”
谢老太心急,她连忙催道。
“什么什么,你想起什么了,快说啊。”
宋延年推了一盏清茶到谢老太面前,轻声道。
“婆婆莫急,咱们继续听大嫂子说便是了。”
苗凤眼里闪过痛苦、怀疑以及难以置信,她抖着手,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爹给我买了绸布我很欢喜,绣活一个人赶不完,灵姐便主动来家里替我帮忙。”
“那天,她和我闲聊,说我们俩处得这么好,我就要嫁人了,她很舍不得,说是想要以后还能一直再相处。”
苗凤白着唇,继续道。
“后来大伯母来了,大伯母对灵姐一直不亲密,还很凶,大伯母走了以后,灵姐面上很惆怅,我安慰了她几句,她说了一句话,我那时都没有想明白。”
宋延年侧耳继续听。
苗凤:“她说,要是我是她娘就好了。”
苗凤白着张脸,眼睛惊恐的看向宋延年。
“小宋大人,我那时不懂,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便应下了。”
苗凤想起那时的场景。
她干脆又利落的应了一句好,还说她要是当娘亲的话,一定会给小丫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什么活都不用闺女干
那时,苗灵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了一句:当真?咱们说好了哦。
她记得自己点头了。
苗灵便笑了,笑得好看又狡黠。
想起那时的事,苗凤的又慌又急。
“小宋大人,是不是我应了灵姐”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宋延年轻轻点头。
“应该是,躯壳的破败,魂灵是有所察觉的,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你是她替自己物色的娘亲。”
拥有过苗灵这件衣裳,衣裳破败了,贪婪的鬼魂自然会想着要第二件。
看来,苗凤的大伯母生下苗灵这样的孩子,很可能并不是意外,苗灵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并且将这秘法用到了苗凤身上。
苗凤惊慌的四处张望。她总觉得苗灵的魂好似下一秒就会蹿出来,最后,她将目光落在木楞的妮妮身上。
宋延年摸了摸妮妮的脑袋,轻声道。
“逃过一次,并不代表着就能够逃过第二次,我在这里,没有看到你们说的苗灵。”
这么久了,苗灵没有来上妮妮的身,很可能它已经没了。
宋延年看向谢老太,探究的问道,“谢婆婆,苗家祖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谢婆婆茫然:“没有吧。”
她们苗家要是有什么奇异的人或事,哪里还能像现在这么穷啊。
宋延年:“或许,你可以问一问苗灵的母亲。”
宋延年的话刚落,院子外头便传来一声高亢的女声。
“哎,大山媳妇你生了啊?这么快!”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方才借针线的胖婶来还针线篮子了。
她看向苗凤的肚子有着惊喜和意外。
“男娃还是女娃娃啊?哎,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小心以后身上各种痛。”
老方氏走了出去,上前接过胖婶儿手中的针线篮子,将她打发到院门口。
大家隔老远还听到了胖婶儿的喊声。
“大山媳妇,别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啊,我这就回去抓两只大公鸡,再将我家小孙孙抱来,你帮我奶一下娃娃啊。”
听到这话,苗凤有些尴尬。
宋延年礼貌的将视线挪开。
谢老太:“凤啊,怎么回事?”
苗凤小声道:“虽然每次孩子都没有养住,但是我的奶水好,这胖婶家的媳妇没奶,她前些日子就和我说了,想让我帮忙喂她家的小孙子。”
方才借针线篮子也借口,主要还是磨着她说这件事的。
隔老远的,宋延年还听到了老方氏和胖婶的说话声,胖婶是个大嗓门。
老方氏压低嗓子拒绝,“我儿媳妇这胎没留住,就不奶孩子了。”
胖婶:“啊!又没留住啊,好吧好吧,我回去再给我家小孙孙喂些米糊糊汤吧,唉不然,你劝劝你家儿媳妇啊,我家可以付银子的,吃的营养我们也包了让她奶我家娃娃一段时间吧。”
老方氏:“别磨她了,她正不好受着呢,你找村子里其他人啊,大连媳妇不也在奶娃娃”
“嗐你家儿媳妇的奶水养人啊,以前她帮忙奶过斌子,你瞧他现在,长得多壮多好”
声音已经越来越远,最后只有一些只言片语被风送来。
苗凤看了一眼小宋公子,总觉得在他面前说起这事,脸躁得慌。
宋延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母亲奶水养大孩子,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他看了众人一眼,发现大家都在尴尬,他也只好端起茶碗,装作不是太在意的样子。
苗凤轻吁了口气。
突然,谢老太拍了拍大腿,大声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大家听到她的声音都看了过去。
谢老太铁青着脸:“我们三洋村很穷,是因为我们那边的土地不行,地太干了会烧苗,但我们村子好些个村民家境还可以。”
宋延年侧过头,正好对上了谢老太的目光,老太浑浊的眼里有着怒火。
“他们家的婆娘都有在大户人家或者是乡间地主家做过奶娘。”
宋延年面上一怔,“奶娘?”
这和他们说的这事有什么关系?
谢老太点头,她回忆了一通,转头和苗凤说了那些人家的名字,苗凤一边听一边点头,“娘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她们是都做过奶娘。”
她困惑,“但是娘,这和我这事有什么关系。”
谢老太面色发沉,“你还年轻所以不知道,他们家婆娘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当奶娘时的那个孩子,各个都没有养住。”
她原先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里。
毕竟这年头这光景,养不住一两个娃娃,是多么正常的事啊,就连大人,也有很多养不住自己的。
宋延年愣住了。
他记性好,一听便记住了,细数了下谢老太话里的名字,居然多达□□户人家。
“谢婆婆,你是说,他们家的婆娘和大嫂子一样?”
谢老太坐不住了,她恨得牙咬咬。
“是,一定是这样!不行,我得回去问我家大伯,这事他一定知道!这邪法他们一定知道!”
宋延年觉得荒唐。
为了当奶娘赚的那些银钱,而让自己的婆娘怀一个无魂的躯壳然后夭折?
村子里的这些汉子是没有心肝吗?
他看向妮妮,不过,像这样无魂的躯壳,极少能够成长的。
苗凤白着脸,虽然自家娘亲的推测有些荒唐,但是她意外的相信了那么几分。
因为,她每一胎的奶水都特别的好,娃娃没了,她万分伤心,可是那奶水却半点不受影响。
除了二娃的那一次,二娃虽然健康,但她却没有奶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伤怀第一胎双生子的离世,身体伤到了”
苗凤悲愤:“娘~”
谢老太又坐了回去,嘴里喃喃着报应。
宋延年追问,“怎么了?”
谢老太:“我这下才发现,前段时间我们村子闹虫疫,一个个男人都大起了肚子,我发现这些男人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几户人家。”
宋延年惊讶了,“虫疫?”
“婆婆是三洋村的啊!”
谢老太点头,她敬佩的看向宋延年。
“小宋公子厉害了,这都能算出来。”
宋延年:
不,不是的,他还没有这么厉害。
他只是听何首乌精说起这事。
原来,谢老太的村子,就是何首乌精割发熬药的村子啊。
“听说前段时间有一位神医经过你们的村子,她的药解了你们村子的虫疾。”
谢老太摇头,“不是神医,我听进城的乡亲们说了,是千年灵药成精,现在被衙役们抓住了,准备要供奉给陛下。”
“唉,造孽哦,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就要被熬成药丸子了。”
宋延年挪开视线。
他好像又坏了老皇帝的好事了。
他的眼神闪了闪,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掩饰住眼中的心虚。
他真不是故意的!
谢老太怒气未歇,她越想越窝火,当下便起身要回三洋村去。
“凤啊,你好好歇着,娘回村子里将事情问清楚,一定不能让你吃这么大的亏!”
这时,宋延年放在桌上的白瓷瓶发出瓮瓮的震荡,里头好似有什么要破瓶而出。
宋延年看了过去,伸手将白瓷瓶拿了起来,瓷瓶停住了动静。
他凝神看向白瓷瓶,只见里头四只睁眼的棉胎娃娃已经被炼化,它们变成了一个个虫卵,此时,一只只虫子破壳振翅爬出。
它们的脑袋圆圆,顶上两只触角细长,腹部七节腰腹细长
宋延年多看了几眼,思忖。
倒是有些像是蜾蠃。
他看向苗凤,如果说这些棉胎娃娃是蜾蠃,那么,苗凤便是螟蛉。
蜾蠃寄生卵胎于螟蛉,以螟蛉的精血促使其卵成长。
名为寄生,实则为捕食。
就是不知道三洋村的人,是怎么得到这秘法的。
宋延年跟着谢老太站了起来。
“婆婆,你的脚伤未好,我送你一程。”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也去村子里看看,是否还有大嫂子这样的情况。”
他看向妮妮,目光流露出惋惜。
虽然只是躯壳而没有神魂,但是如此像人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既别扭又难受。
更何况,这常家人和苗凤,甚至谢老太都是将妮妮当做人一样的投入感情。
不单单宋延年这样想,苗凤和常山心里也百板不是滋味,苗凤将妮妮搂进怀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
是她生的,她养大的。
她抬头,泪眼看向宋延年,请求道。
“小宋公子,我家妮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宋延年摇头,“在下道法贫瘠,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具身体无魂无魄,如果他替他们塞一个进去,岂不是又是一个苗灵?
谢老太也在抹眼泪,她想起方才见到的棉胎娃娃,最后那只眼睛已经半睁半闭,显然这妮妮的日子剩得不多了。
她劝道,“凤啊,不管有没有魂,咱们也养这么大了,就这样让孩子自自然然的时间到吧。”
苗凤点头,“娘,我知道的,我不会将气怒撒在孩子身上的。”
她说完,又是一阵落泪。
宋延年在妮妮身上留下一道符箓,待符光将妮妮笼罩,一点点黯淡,他这才开口。
“我在妮妮身上留了符,这样,外头的游魂就不能轻易上她的身体了。”
如若不然,妮妮于鬼魂而言,就是一件漂亮的衣裳。
鬼上了身,心有芥蒂的常家人就更是惧怕了。
他看了老方氏一眼,继续道。
“事已至此,就当是积一场阴德了。”
老方氏注意到宋延年的目光,心里顿时一凛,她连忙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老常家不做丧良心的事。”
她看了妮妮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口饭还是不缺这丫头的。
宋延年牵着毛驴出来,他让谢老太坐上去,自己牵着毛驴走在前头,走出了一段路后,他回头劝常山和苗凤回去。
“走吧,就送到这里吧。”
二娃正牵着妮妮的手,他依依不舍的挥手。
宋延年挥手:“二娃和妮妮也再见。”
他最后看了苗凤一眼。
这一场的螟蛉假子,终究是对她的命数产生了影响,疾厄宫有损,然而福德宫势增,天地一饮一啄,皆有安排。
螟蛉山脉,卓鹏生一行人还在搜寻着何首乌精的下落。
“老大快看快看,快看那女娃娃。”
卓天杰一脸兴奋的将脚从雪地里拔了起来,快速的朝卓鹏生这边跑来。
卓鹏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白茫茫的天地尽头,螟蛉山脉那一边,有一抹湛篮的身影出现。
他定睛一看,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卓鹏生,也有了片刻的失神。
来人生得极美,就像是山林里走出来的一只精灵。
只见她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衣裙,黑长的头发半披散着,上头一根银色的发带随着风轻轻的飘扬
风吹乱了她的衣袂和碎发,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她手中的纸伞微微一扬,如水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这一刻,雪花簌簌,飘雪中,淡眉如秋水,冰肌伴清风这一刻,雪花簌簌,飘雪中,淡眉如秋水,冰肌伴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