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宋延年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殿的木梁。
那儿有好几只蜘蛛被吓得跌脚,此时正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双瑞还在尖叫, 十一二岁的男孩还未变声,这扯开嗓子嚎起来的阵势,说实话,颇难为旁人的耳朵。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火堆前的骷髅头上,纳闷不已。
头骨有这么可怕吗?
要他说,那没了头的身子才更恐怖一些。
马阳钊心里也怕, 他如临大敌的盯着不请自来的骷髅头,经过方才乱葬岗的鬼火, 他是不相信什么巧合了。
果然,不过是须臾的时间,骷髅头的下颌骨突然动了动,原先空无一物的眼眶里“腾的”冒出两簇鬼火。
鬼火幽幽暗暗泛着冷光,一看就邪恶的很。
“小子, 你吵死了!”
骷髅下颌骨动,鬼音就出现。
鬼音似远还近, 缥缥缈缈又阴沉,中间还夹杂着听不清是什么的细碎杂音。
人听起来惊悚又头昏, 难受的很。
双瑞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像是突然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一双眼瞪的老大的看着地上的骷髅头,里头流淌的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溢出来。
骷骷髅头讲话了
宋延年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再抽个气就能翻眼昏过去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另一厢, 骷髅头虽然谴责的是双瑞, 但它的眼睛却不看还站在大门处的书童。
两簇鬼火直勾勾的盯着马阳钊看, 直把马阳钊看得心里发毛。
马阳钊:
看……看他做甚, 又不是他一惊一乍的鬼叫。
他还保持着褪鞋子的翘脚动作,被骷髅头这么一盯,连放下的动作都忘记了。
骷髅头:“你是他主人?怎么□□人的?”
宋延年:敢情这还是一个讲究身份和礼数的骷髅头啊。
下人做事不够妥帖周到,自然得找他家主人说理。
马阳钊也懂了。
他僵着脖子对地上的骷髅头致歉,“家里仆人无状,叨唠您安眠了。”
骷髅头不说话。
马阳钊吞了吞口水,狠下心道,“不然,我送您回去吧。”
空洞洞眼眶里的两簇鬼火闪了闪,明明又灭灭,半晌后一声失真的声音在破庙里响起。
“可~”
马阳钊恶狠狠的瞪了双瑞一眼,他将褪去的鞋子重新穿上,这才起身将面前的骷髅头捡起,低声道。
“失礼了。”
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破庙的角落里,将这骷髅头重新安放在它的脖颈处
双瑞:“少爷。”
他又感动又内疚,眼眶里瞬间浮上两泡泪花,呜呜,他真的好怕这些东西啊。
双瑞暗地里替自家少爷鼓劲,并且暗下决心,等到了京城,一定好好的伺候报答少爷。
宋延年:……
真庆幸他没有书童。
他从时常噎人的银扇想到此时坑主的双瑞,不禁感叹上一句。
果然,少爷不是谁都能当的。
难,太难了!
借着木头燃起的火光,宋延年又看了眼这破庙前殿。
也不知道这里的庙宇荒废多少年了,前殿正中央的神像斑驳破败,就连案桌前头的香炉也都已经倾倒在地。
庙宇早已无神,只余一片断壁残垣为误入此地的人,提供一处遮风挡雨之所。
宋延年沉默了片刻,站起身子将香炉扶正,这才继续看向马阳钊。
马阳钊打小做事就严谨认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挑剔。
只见他将骷髅头摆正,又往后退了两三次细细观看,待将它调整到自己最满意的角度后,这才作了个揖往回走。
见此,宋延年轻笑了一声,低头又往火堆里头添了一根木头,让这火烧的更旺一些。
骷髅头满意不已,飘飘渺渺的声音再次在破庙里响起。
“你很好,我很欢喜。”
马阳钊勉强笑笑:“前辈喜欢就好。”
他的心在哀嚎,恨不得狠狠地拍烂自己的手。
叫你瞎讲究,摆这么整齐做甚,万一这骷髅大爷瞧上自己,留他在此地可如何是好。
好在,他所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接下来,破庙里一直很安静,偶尔夹杂着几声木头燃烧爆破的哔啵哔啵声。
……
烧好火后,宋延年替自己铺了一块布,转头交代马家主仆二人。
“在庙中休息,别轻易出庙,外头比庙里危险。”
他又瞥了角落里的骷髅一眼,继续道。
“它没有恶意,无须太过担心。”
马阳钊点头:“我们知道,你去休息吧。”
他算是知道了,敢走这种荒山乱林的,除了自己这种傻大胆,还有宋兄这种真大胆的,瞧人家多淡定,看到说话的骷髅头,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动过。
宋延年交代完后,便靠坐在一旁闭目休息。
……
不知不觉中,天边出现一道白,原来是天亮了。
马阳钊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天亮了,他本该起来继续赶路的,只是他实在太过疲惫了。
这一歇息,腿脚反而不听使唤了,钻心般的疼痛嚷嚷着要罢工,根本走不来路。
双瑞将烧好晾温的开水递了过去,又翻出几块番薯埋进火堆。
“少爷,吃完你就歇息一会儿吧,我在这守着。”
马阳钊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你行嘛!”
双瑞讨饶的作揖,“行的行的。”显然他也知道,自己今儿晚上的表现实在太差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抬头偷觑。
“我先前是太害怕了,现在天亮了,我就没那么怕了。”
马阳钊看了一眼角落,果然,那里的骷髅头安安静静,眼里的两簇鬼火也已经熄灭。
“行,那你先看着火,一会儿再唤我起来替你。”
双瑞又添了两次柴火,时不时的去拨动火堆中的番薯。
初冬时节,寒气冻人,特别是这四处见风的破庙,柴火虽然烟雾大了一点,但那热度也能让他家少爷睡得更安稳些。
双瑞尽职的看着柴火堆。
……
宋延年睁开眼,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外蒙蒙亮的天色,起身走到双瑞旁边拍了拍他,示意他去一旁休息。
双瑞:“您接着睡,怎么能让您守着。”
宋延年笑道:“无妨,我方才歇息了一番,此时正精神着,你快去歇歇吧,天亮了还得赶路呢。”
双瑞也确实累的很,他推辞了两次,就去旁边歇息了,睡前还不放心的开口道。
“宋公子,你累了就唤我替你,我一个书童累些不打紧,你和我家公子可是要赶考的人,千万不要逞强。”
宋延年笑着应下,“是是是,你歇息吧。”
年纪不大,操心的事情倒挺多。
破庙里不再有动静,宋延年从书芨里翻出一本经义翻看,时间倒也容易打发。
……
就在马家主仆二人睡的正沉的时候,晨光中,一个女子躲避着日光,狼狈的朝破庙方向跑来。
她赤着脚踩在满是乱石和杂草的荒路上,时不时还惊惧的回头看后方有没有追兵。
看到前方的屋舍时,她的面上迸发意外的惊喜。
瑶娘走近一看,发现这屋舍居然是庙宇,破庙门口两尊面容模糊不清的石像拦路。
虽受岁月侵蚀,隐隐还有威吓之意。
瑶娘一时有些犹豫。
太阳越来越大,日光照在她身上似火灼烧,不过片刻就又有一丝魂灵溃散而去。
“嘶~痛煞我也!”她不可抑制的发出痛苦的□□。
瑶娘捂住心口,恶狠狠的瞪了破庙一眼,不管了!
当即以舍身饲虎的架势闯进了破庙……
宋延年在她出现在路的尽头时,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
她生的极美,一袭红衣衬得那一身肌肤都似初冬的白雪,冰冷又纯洁。
淡眉如秋水,盈盈的目光中似有无限的多情和愁思……
就是此时这般焦急狼狈,也无损她丝毫的美貌,惊慌失措为她添了两分弱柳扶风的娇弱风情。
因为她的出现,原本普通的一条乡间乱石路,都好似打上了一层柔光,美的不可思议。
宋延年皱眉:艳鬼?
这是遇到道家人了?
“砰!”
瑶娘一进破庙就跌到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尘土将她身上的红裳打脏。
马家主仆二人一下就被惊醒了。
马阳钊皱眉,“谁?”
他看双瑞,双瑞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迷糊模样。
双瑞:“少,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马阳钊没好气:“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也睡着了?”
宋延年插了一句:“是我让他也去休息的,今日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他的视线看向大门处的瑶娘,马家主仆二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两人被跌在地上的女子吓了一跳,只是此时天色已大亮,倒是没有人怀疑这个女子不是人。
马阳钊:“这,这是”
他陡然失声,目光失神的看着从地上抬头的瑶娘。
无他,实在是太美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原来,真的有像书中诗句那般美好的女子啊。
就连脸上沾染上的黑黑灰尘也不觉得刺目肮脏了,这灰尘让她的美落入人间,美的真实。
马阳钊不禁放低了声音,原先被吵醒的不痛快也收了起来,他放松面容温声道。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忙?”
双瑞见到这一幕,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陡然想起少奶奶的耳提面命。
身子一下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一把挡住自家少爷的目光,抢先道。
“我来我来,少爷你快去歇着吧,昨儿赶路辛苦了,您继续睡!”
双瑞看了一眼一身红衣的瑶娘,好像是很漂亮,穿着这身红衣就更好看了。
他愣神想了片刻,咬牙顶着自家少爷的目光,从行囊里翻出一件自己的外裳,手脚麻利的披到瑶娘身上。
他快嘴快语,“姑娘,你这衣服都脏了,而且还单薄,冬日里冷的很,快快,小子的衣裳虽然不够精细,但它胜在干净啊。”
瑶娘愣神,但她贯来不会拒绝他人。
她扶住披在身上的书童衣裳,轻声细语的道谢。
“如此,就多谢小哥了。”
柔柔的嗓子好似吴侬软语,短短一句话就有余音绕梁,听来隐隐有缠绵之意。
宋延年暗叹,不愧是艳鬼。
瑶娘在双瑞的搀扶下起身,老实说,她当艳鬼许多年,还是第一次披上书童的衣裳,一时间,她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瑶娘款款的冲前方书生打扮的两人道了个万福。
“瑶娘失礼了。”
宋延年:??瑶娘?
是那个瑶娘吗?
他抱着肘上下打量了这艳鬼几眼,没有吭声。
瑶娘避开宋延年的目光,她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发丝,低垂下眼眸不语。
怎么回事,总觉得这年轻书生的目光有点迫人。
马阳钊状似不在意的清了清嗓子,又背过身替自己穿好鞋子,打理好一身衣物,这才继续开口。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双瑞搀扶着自称是瑶娘的女子,带着她往宋公子旁边坐下。
宋延年瞥了双瑞一眼: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啥意思。
双瑞心里苦哈哈,他不住的朝宋延年打脸色。
宋公子,原谅则个,家里奶奶管得严。
宋延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他朝旁边让了让,将旁边的位置空出了一点,双瑞看到这,心中一松。
“姑娘坐这吧,这里离火堆近。”
瑶娘坐了下来,不可避免的露出一双雪白如白玉雕砌的双足,她瑟缩的动了动脚趾,将它们往衣摆里缩了缩。
“我这山里吓人,我跑得急,鞋子跑掉了,失,失礼了。”
马阳钊撇开视线,耳朵子都红了,看旁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躲闪着。
双瑞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停在自家公子发红的耳朵上。
害羞了?他家一向龟毛挑剔的公子害羞了?
夭寿哟,这是一个大妖精!
奶奶,他该怎么办。
宋延年撇了撇嘴,原来,昌平兄就是这样上当的嘛。
他也跟着瞥了一眼瑶娘的双脚,不就一对脚丫子嘛,有啥好看,打量谁没有似的,还看得面红耳赤?啧啧。
真是色令智昏。
哪里人这样在山里跑,鞋子丢了脚还没有起泡,也没有被划出血痕,甚至上面的灰尘都这么少,这不是恨不得和天下人大喊一声,自己不同寻常嘛。
双瑞不停的对瑶娘献殷勤。
“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家少奶奶就没有你漂亮,她又凶,唉,没办法,谁让少奶奶娘家和咱们马家亲厚,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
“我家夫人和老夫人都可喜欢少奶奶了,少爷都做不了她的主。”
“少爷除了读书,家里里里外外都不要操心,因为都是少奶奶在管,就像我,我就是少奶奶买回来的。”
双瑞叽里呱啦的和瑶娘说着话,整个破庙里都是他掐的有些尖利的大嗓门。
“就连这次赶考,一针一线都是少奶奶操办的,,嗐,谁让咱们马家的家底没有少奶奶家厚实。”
他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却绝口不问瑶娘打哪里来的,又是哪方人士。
马阳钊望天,那儿有两只蜘蛛已经重新跑回来,此时不惧双瑞的大嗓门,正在那儿矜矜业业的吐丝结网。
他就知道会这样!
又是这样!
宋延年心里闷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双瑞啊。
这哪是在说少奶奶,这分明是在告诉瑶娘,他家少爷娶夫人了,夫人还是家里做主的娶的,两家亲厚的很,少爷在这个家里最没话语权了。
宋延年再次瞥了一眼有些恼怒的马阳钊,又是一笑。
噢~他手中还没有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