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那厢, 跌出花轿的杏儿,一张红盖头滑落,露出娇艳可人的小脸。
杏儿虽然是农家女,模样却生的不差, 她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村子里的男娃娃都爱和她玩耍。
因为生的出色, 兄弟姐妹中,她爹娘更偏疼她两分, 只是这两分疼爱,在五十两银子面前,一文不值。
比起能让家里的生活过的更好的五十两,一个漂亮的小闺女, 舍了也就舍了。
她永远记得,她爹娘看着那银子, 嘴里是惋惜,眼里却是藏不住的贪婪,“就当这丫头远嫁了。”
而给出银子的张员外,拈了拈胡子,看着她一脸满意。
他疼爱儿子,向来是要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儿子。
道人也和他说过, 这儿子结阴亲寻鬼妻,只要八字相合,死去姑娘的尸骨就可以了。
但张员外看了几个, 他嫌尸体面青体僵硬,看不出好颜色。
各个配不上他儿子!
直到看到了乡间的杏儿, 他当下拍案要这丫头做他儿媳妇, 就算是背上官司也不惧。
由此可见这杏儿, 不是一般的貌美。
只是此时,这张漂亮的脸上布满了仓皇和焦灼,还有一丝的惧怕。
但她却坚定的护在了宋小聪前头。
“娘子。”见到杏儿的脸,张公子呆呆吃吃的笑,暂时停住了动作。
他是得了痨病去的,这得了痨病的人,死的时候面容不是太好。
只见他顶着一张骨挝脸,青青白白的死人面上,是两个深深眼窝,就像是没有了眼珠子的窟窿洞。
一声娘子,唤得人胆寒。
他贪婪的看着黄杏儿那张似花娇的俏脸,待视线落在她一身鲜艳的喜服后,瞬间阴下脸。
咬牙切齿:“小娼妇。”
他移了移视线,最后落在了后头的宋小聪身上,目光似蛇爬,黏黏腻腻又阴冷,看着喜服的脸上是满满的恶意。
“奸夫淫妇,我哪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手从红色寿衣的袖中探出,手上是死人戴的白色手套,上头逸散着不详的黑雾。
就这样向黄杏儿和宋小聪探去……
突然,他的背后一道符箓逼近。
符箓似一柄锋利的剑,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划破了灰灰沉沉的鬼雾,直接袭击张公子的后背。
张公子张嘴尖啸!
他虽然成鬼才几年,但那一身鬼气,却是不容小觑,伴着尖啸,他急急侧身,甩袖想将那突如其来的符箓打散。
浓烈的黑气和符箓的金光冲撞,空气似有金石相碰之声……
宋小聪和黄杏儿两人捂耳,只觉得神魂都被震荡了一番。
好在,这两人一个有黄仙儿的妖气护体,一个怀揣着宋延年雕刻的荷塘鸳鸯木雕。
虽然觉得有些难受,但还是能够坚持住,保持了清醒。
宋小聪惊疑不定的看着宋四丰,喃喃,“四叔?”
他又向背后看去,那儿他的堂弟宋延年,正沉着脸,甩手就将五六张黄纸丢出,而那黄纸凭空飞起
宋小聪:“小弟?”
宋四丰将他往后拖,“快快,咱们躲一躲。”
他拖完宋小聪,又去拖其他村民,这些村民可都是替老宋家接亲的,伤着哪个他都不好交代。
宋小聪将新娘子扶到一旁,从怀里掏出荷塘鸳鸯木雕,将其中的鸯鸟递给了新娘。
“给,这是延年给我的,方才就是它们护着我,我才没被这恶鬼伤着了。”
“哦,他就是延年,我四叔家的堂弟。”
他指着和张公子相斗的宋延年,对黄杏儿说道。
黄杏儿眼里含着一泡泪,推辞。
“不了,这场冤孽是我惹来的,怎么能拿你的护身符?”
宋小聪故作轻松,“没事,延年给我一对儿,说是祝贺我们新婚的贺礼,本来就是我们俩一人一只。”
黄杏儿垂头接过这鸯鸟,眼泪是不住的滴答滴答往下落。
旁边,宋四丰紧张的看着前方,那儿一人一鬼,正胶着对立着。
张公子的白色手套已经被宋延年打掉,露出里头青白又似枯骨的手。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抬头怨恨的盯着宋延年。
“你我无怨无恨,为何断我来生路。”
像他这样讲究的阴间鬼物最忌讳露出手部。
人间有言,人死穿戴要齐整,尤其是一双手,一旦暴露,来世就是个乞丐命,一生吃喝温暖,全赖他人施舍。
他过世时,他的父亲给他戴了这蚕丝的手套,就是希望他来生投个好胎。
此时蚕丝手套被毁,他的来世好命也被毁了,这让他怎么不怒。
宋延年诧异,“谁说我们没有仇怨了?”
“你都要害我的哥哥嫂嫂了,还不容许我们反抗?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公子鬼目好似熊熊怒火在燃烧。
他指着黄杏儿怒叱。
“明明是这女子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现在更是一女二嫁,这还不许我讨一个公道?”
宋小聪听到这话,眼珠都瞪出来了,他不禁侧头看黄杏儿。
他还一句话未说,黄杏儿便崩溃的大哭出声。
也是,哪个女子受得了被人这样说,还是当着自己新郎官的面。
黄杏儿心下绝望,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良人,要被这恶鬼搅和没了。
宋小聪期期艾艾:“你,你别哭啊,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宋四丰看得叹息不已,他简单的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意味深长道。
“这些事,你爹都知晓。”
宋小聪一方面伤心,因为他爹为了那些金银,也不看看结亲的亲家是人是妖,就将他婚事定了。
另一边方面,他又喜欢这黄杏儿,见到她便心生欢喜,觉得这婚事还不错。
他苦恼着一张脸,左右为难,半晌,宋小聪放弃了和自己较劲,只听他开口道。
“既然爹娘做主了,我自然认这门亲事。”
听到这话,黄杏儿惊喜的抬头,她的目光撞进宋小聪憨憨的笑容,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缠绵。
另一边,张公子被这一幕激怒,眼都气红了。
“什么爹娘做主?我们的亲事才是爹娘做主!”
他手中幻化出一纸婚书,他指着上头的生辰八字。
“你敢说这不是你赵杏儿的生辰八字?上头都有你爹娘亲手画的押!”
黄杏儿捏紧拳头,“我不叫赵杏儿,我是黄杏儿。”
她再也不是被爹娘卖掉的丫头,她是黄员外捧在手心里的黄杏儿。
“谁和你签的婚书你找谁去,我是不认的。”
张公子还待说什么,头顶的符箓呈六角包围之势,符光微微跳动,一片宝光灼灼。
符阵中,张公子捂住自己的脸,不断的躲避这符光,痛苦张嘴却不再有声音传出。
宋延年走到黄杏儿面前,冲她一笑。
“嫂嫂莫怕,这人鬼之亲,天地本就不认可,更何况是以人为殉,之前那鬼亲,断了就没事了。”
“借用嫂子一截乌发。”
说完,他的手指拂过黄杏儿脸畔,以气为刃,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抓过那截断落的乌发。
宋延年拿着断发来到张公子面前,用符箓焚烧这截乌发。
符火似有了生命,如一条灵活的小龙,张牙舞爪的将这乌发吞噬,接着,符阵中,张公子手中的婚书,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天地间。
黄杏儿只觉得无形中,似有什么枷锁咔哒一声被打开,随即破碎。
她自由了?黄杏儿一时觉得恍惚。
宋延年往这张公子的鬼魂上打下一道道灵符。
“去吧,既然你的家人舍不得你,你就回去陪伴他们吧。”
随着他手势的挥动,符阵中的张公子消失在众人眼中。
宋小聪搀扶着黄杏儿,上前感谢宋延年。
他看了张公子鬼魂待过的地方,那儿草木齐整,半点看不出方才的险况,不由得好奇。
“延年,你刚才是送张公子去地府了吗?”
宋延年笑眯眯道,“不是呢,我方才想着,这张员外既然这么放心不下张公子,我索性送他儿子回张府多陪陪他。”
省得他去祸害别人家的闺女。
至于张公子,要什么媳妇陪,有爹陪就够了!
想来,这张家父子俩,应该都很满意他的安排。
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言,他宋延年向来是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
“走吧,咱们该启程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新娘子和新郎官整理了一番喜服面容,一个骑上毛驴,一个坐上轿子。
宋延年往迎亲的队伍中打了一道迷心符,迎亲的村民只当自己走累了,在原地歇息了片刻……
众人热热闹闹的抬着新娘子回到了小源村。
“好好,迈火盆,日子红红火火!”
喜娘罗婶甩着帕子,一脸欢庆的带着新娘子迈过火盆子。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礼成!送入洞房!”
新娘子进新房后,酒席也就开席了,宋家人坐在一张饭桌上,宋四丰瞧着他旁边的宋三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哎呦,我这肚子咋这么疼。”
才吃了几口肉菜,宋三丰就捂着肚子喊疼,他急急忙忙下桌找茅房……
过了片刻,回来的宋三丰拿起筷子再咬下一口,才将肉吞到肚子里,又捂着肚子下桌了。
……
来来回回好几趟,再坐上桌时,宋三丰都不敢碰筷子了。
老江氏撩起眼皮,恨铁不成钢。
“真是山猪吃不得细糠,才吃这两口肉,肚子就受不住了?”
宋三丰委屈着一张脸,“娘~”
哪有当娘的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他的腿可还是软着的。
因为亲事,老江氏和宋三丰一直有些不愉快,这时候才不心疼他。
“年纪一把了,还摆这样的脸色,寒碜谁呢,去去去,你吃不得就去屋里歇着,这来来回回这么多趟屎啊尿的,闹得大家伙都没吃饭的兴致了。”
发话的是自己老娘,宋三丰看着那一桌的佳肴美馔,又确实是吃不下,无法,他只得悻悻的下了桌。
过了几日,黄杏儿回门,再回小源村时,带着一堆的礼物来到宋四丰家门口,其中,就有好几桶的好酒。
宋三丰跟在后头跳脚,“小聪媳妇,你这是送错了门吧?”
黄杏儿一脸无辜,“没有啊,爹说的清清楚楚,要将这些礼物给四丰叔送来。”
宋三丰急了,“这亲家怎么回事?我才是他正经的亲家公。”
黄杏儿:“不知道呢,爹说了,他和四丰叔投缘,还喜爱小弟延年聪慧有灵气。”
宋三丰想去扒拉那些礼物,又很忌惮黄大仙,他踮脚看着那一车车的礼物,觉得自己的魂都被送走了。
良久,他期期艾艾的磨蹭到宋小聪面前,“儿啊,你丈人就没有给咱们家备点礼吗?”
宋小聪还在气他爹,歪过头不想讲话。
“问你呢!”宋三丰推了推宋小聪。
“备了。”宋小聪声音硬邦邦的。
宋三丰脸上浮起欣喜,笑容在脸上还没有一刻,就听他儿子继续道。
“都是胭脂水粉之类的,我分了一些给娘和妹妹,还有的在杏娘屋里。”
宋三丰只觉得心都碎了,这胭脂水粉的他又用不上,他有心想找黄员外谈谈,走到东湖附近,看到一半兽形一半人形的狼妖,提起腿又跑回了小源村。
月余的时光说快也很快,时间转眼一划而过。
此时已是三月末,百花盛开的月份,四月的府试即将来临。
宋延年背着他爹新做的紫皮书芨,里头搁几把上好的狼毫笔,都是黄员外送来的,据说是它身上最好的毛做的笔。
临别时,黄员外拍着胸脯承诺,宋延年这辈子的笔,都让它包了。
黄员外:“放心,绝对是狼毫笔中最好使的一枝。”
宋延年:……
他终于知道这黄大仙是怎么发家的了。
原来,乐亭县最大的供笔商人就是他,一管上好的狼毫价值数十金。
他不发财谁发财!
宋延年:“悠着点,别把自己拔秃毛了。”
黄员外胖胖的脸一僵,他挥舞着手赶宋延年,“去去去,我送你这么多礼物,就没一句好话吗?”
宋延年无辜:为你好才有话直说啊。
………
告别众人,宋延年独自一人离开小源村,这次行程远,他舍不得他爹舟车劳顿,便打算同褚闵武搭伴,一起去府城参加府试。
他来到钟鼓街的褚府,褚闵武一脸憔悴的出来,他脸带歉意,“延年,我爹病了,病的厉害,我恐怕不能参加这府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