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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陆宅:她噩梦开始的地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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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没有等来苏为理她把送进福利院,却等来他亲手把她送进少管所。那天,她站少管所门口,双手被拷着,看着这个让自己期待又失望,再到期待最后绝望的父亲,她冷冷地笑了。她记得那天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是苦海无涯的颓靡。

  后来有过几次撞见陆远行的经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她知道,那不是有神仙庇佑,是林琳在庇佑她。直到多年后她才懂,林琳的每一次庇佑,换来的是什么样的不堪。最后一次,林琳就那么血淋淋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天,她十岁生日,刚刚许了愿望,希望林琳跟自己能逃离陆家,未来可期。也就是那天,她不再相信愿望,不再过生日。

  应该是多次求而不得,惹恼了陆远行。那晚的他,脾气尤为暴躁,直接闯进屋内,当着林琳的面,将苏洛拖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暴力的将苏洛扔在床上,像强盗去到一个极其富丽堂皇的家,本性在这刻全都显露出来。他就像对待玩偶那般,无所顾忌。在他的眼里,世间男女,只有婴儿与成人之分。他直接跳过了童年,少年。他不懂这个年龄是需要呵护,需要被疼爱的。在他的世界里面,只有他的私欲,别人的死活全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苏洛的哭声吵醒了二楼的苏为理,他穿上衣服,却被陆远欢拉住:“你上去能改变什么?”

  苏为理没有理她,依旧朝门口走去。

  陆远欢下床跑过去,挡在苏为理的面前:“别忘了,我们一家三口还要仰仗大哥过活。你确定要为了你跟薛慧的女儿,而置我们母女不顾吗?”

  震惊的是苏为理,他以为自己隐瞒的足够好了。

  “如果大哥知道苏洛是你女儿,知道我们欺瞒了他,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吗?”这句话,击溃了苏为理对苏洛仅存的一点仁慈。

  他退了回去,看着旁边婴儿床上的苏覃念,睡得安稳。多年以后再想起,他不知道自己那刻,看的到底是苏覃念还是苏洛?

  陆远行被苏洛的哭声吵的愈加烦躁,狠狠地两耳光下去,扇的她头晕眼花,嘴角渗出了血丝,泪水顺着眼角流出,落在那张肮脏的床上。

  陆远行将苏洛禁锢在床.上,他抬手脱掉自己的外套。就在要覆上来的前一刻,苏洛看着林琳拿着一把利刃刺进了陆远行的后腰。或许那一刻林琳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般勇敢。

  林琳看着陆远行,双腿颤抖地后退,她的瞳孔放大,像是穿越地狱而来的幽灵,没有了魂魄。她脸上毫无血色,她的眼里也没有了害怕,有的只是像死一样寂静的凉。

  陆远行伸手取下利刃,血从他的腰上缓缓流出,滴落在地上,开出了一室的魑魅魍魉之花。他握着刀,直直的插进了林琳的腹部,一刀,两刀,三刀,直到林琳躺在地板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双眼始终看着苏洛,手指着陆家大门的方向。她知道,那是在告诉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林琳死了,陆远行将到扔在地上,狠狠地看着苏洛,言语七分威胁,三分警告:“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

  她跪着爬过去,地上的血迹早已分不清是陆远行的还是林琳的。她抱起林琳,不停地唤着:“林琳姐。”可是,再也不会看见那淡然如菊的笑容。林琳的身体在她怀里从温热渐渐变冷,她喊得声音嘶哑了,感觉林琳在她的怀里变得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一座千斤般重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就那么压着,压着。她十年人生中,唯一的暖意在这一晚也变得似寒冰蚀骨。而且,它来的是这般的凶猛,触不及防。

  不知过了多久,苏洛站起身,一米三左右的身高拖着一米六五的林琳往房间而去,泪水混着血迹一路淌着走。那晚的陆宅尤其的静,所有的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般。她将林琳带回房间,冷静的又如同回到了薛慧死去的那天。她给她将身上的血迹擦洗干净,还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她凌乱的头发梳成了两个麻花辫,规整的放在胸前。她记得,林琳曾有次告诉她:“如果可以,她想回到大山里面去。看看那里的天,闻闻那里的花香。”

  这晚,苏洛睡在林琳身旁,她将屋内所有的被子全都盖在林琳的身体上。她笑着说:“林琳姐,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

  她什么时候不哭的,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那后半夜双眼发涩发胀,自己就像是已在沙漠中行走多时的人,那般缺水、干燥。她握着林琳冰凉的手,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想分解下她独自离去的孤独。在那条路上,不知道她有没有见到大山?有没有闻到花香?

  后来,天刚蒙蒙亮,苏洛便听见了警笛声,她从未觉得这声音那般亲切好听。后来她知道,她的想法还是多过于天真,甚至是愚蠢。

  苏为理带着人进入到房间,直接从床上将苏洛提起来,扔到警察面前,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警察同志,就是她。”然后,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林琳:“这就是受害者。”

  警察看了看苏洛,有看了看林琳,带着疑问:“你是凶手?”

  苏洛还未开口,苏为理便抢先说道:“我们都是证人。”屋外站着陆家日常的佣人。

  警察还是看着苏洛,那是在等待苏洛的答案。

  这次打断苏洛言语的是陆远行,他穿着一身家居服,手里端着咖啡,那笑容仿佛是被打扰了他的好梦那般的不耐烦。他站在门外,冷冷地的看着屋内的一切:“你们觉得我陆远行需要去冤枉一个手无寸铁的儿童吗?”

  警察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颜:“陆董,自然是不需要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然后,将手里的咖啡随意的递给了身边的佣人,道了一句大清早的晦气,就离开了。

  这一场审判,自始至终,苏洛都没有为自己申辩一句。开始是苏为理不让,后来便是陆远行的一语定局,她再说什么,都是惘然。再被警察带走之前,她只对苏为理说了一句话:“求你将林琳姐送回大山好好安葬。”

  就这样,十岁的苏洛走进了那四面冰冷被高墙围起来的小小格子间。她在里面昏沉度日,夜间几度被噩梦吓醒。曾有段时间,她看谁都是陆远行的模样,就像鬼魅附身了般,忌惮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久而久之,大家便把她当成了疯子,除了顾琛偶尔的探望,让她知道这世间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顾琛是林琳在荔城认识的朋友。初识,他不过是个腼腆的少年,厌烦人情交际。不曾想多年后却为了苏洛,变成了酒桌上的常客,谈笑间,全是虚情假意的谄媚与吹捧。他曾说:“苏洛,你知道我有多厌烦现在的自己吗?”

  那刻,苏洛才知道,在最好的年纪她却背负了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债务。林琳的血债,总是要血偿。而顾琛的此生只能拖欠着了。

  她把自己关在那小小的房间,就像是守着自己的一念天地,不让任何人闯进,对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着戒备。她疯狂的看书,仿佛只有在那个静谧的世界里面才能看见除了黑灰之外的其他色彩。

  因为她的格外安静,倒为她赢得狱警周阿姨的喜爱。她隔上几天便会将自己女儿的书带给她。周阿姨让她灰暗的人生一点点重新焕发光彩。她离开少管所那天,当着所有的人面跪在了周阿姨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或许在周阿姨看来,那只是她的平常之举。然而,她不知道,正是这样的平常之举,救活了一颗只会机械跳动的心。

  她跟着同龄人走进高考场所,她跟其他女孩一样,走进大学,却没有了她们那样耀眼的笑容。她不谈八卦,不谈化妆品,似乎那个年龄女孩感兴趣的所有东西在她身上都找不到。她只知道读书。直到那晚,她闯进陆家,却没有伤陆远行分毫。她知道,她的恨还在,就像陈坛老酒那般,越发厚重。于是,她一改往常寡淡的性情,踏进了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她没有想过众人皆醉我独醒,可终究抵不过顾琛的坚持,或许还有自己的心底残存的那几分矫情与孤清。

  现实总是喜欢让人万念俱灰。他们的所有努力不堪一击,就好比你空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前方的路却是道阻且长。那是一座又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尽管偶尔会有一两处风景优美之地,然而那不足以支撑你走到终点的。

  她放弃了,放弃了让顾琛为自己而活。他的一生不应该就这样葬送在她的仇恨之中,不公平。他们放过彼此,那段一起走过的岁月却被深刻铭记,那是命运对他们彼此唯一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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