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自搬到红枫院以后,容浅菡的日子便不好过起来,尤其是在前次她寻死未遂,被宁平侯斥责了之后,从红枫院到宁平侯府内宅所有的丫头婆子,都知道了她如今早不是以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侯府嫡长小姐,不必与她素日有隙的君璃或是旁的主子吩咐,拜高踩低的天性便让一众丫头婆子们虽不敢明里怠慢她,但阳奉阴违的时候却是日渐增多,私下里抱怨她的时候也是日渐赠多。
容浅菡打小儿便被千娇万宠着长大,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关键受了气还没地儿说去,只能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只能郁结于心,长此以往,心里可不是要累积下厚厚的怨气?兼之又要承受丧母之痛和对未知未来的担忧和恐惧,她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打小儿没受过什么挫折,如此内外里一夹击,很快便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好容易到了大年下,太夫人与宁平侯开恩,允许她出红枫院与大家一起过年,可以暂时解了她的禁足直至元宵,谁知道又让她听到了婆子们乱嚼舌根,说她极有可能被嫁到商户人家去,而在此之前,宁平侯又当众宣布了会于元宵节后为容湛请封世子,后虽在容湛的坚持下,改为了待他有了嫡子之后再请封,可此事却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容浅菡知道自己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三哥有朝一日能登上世子之位,将来她才能有好日子过,谁知道先是耳闻三哥封世子无望,再是听说自己即将被卖入商户人家,过去一个多月以来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承受不住重压,“啪”的一声断了,她整个人也随之崩溃了,这才会在一时激愤之下失去理智,生出了欲与君璃母子同归于尽的念头来,于是方有了先前那一出。
“……君璃你个贱人,是不是你有意算计我的,就跟上次一样?一定是的,一定是你有意算计我的,为了算计我,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利用,你好狠毒的心……我便是做了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容浅菡哭了一阵,见宁平侯与太夫人都半点没被她打动的样子,不由越发的绝望起来,情知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禁不住又虚张声势的赶着君璃骂了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派遣一下她心中的恐惧和绝望似的。
君璃满脸的轻蔑,淡声道:“若要算计你,我少说也有一万种法子,犯得着用我腹中的孩子来做伐?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容浅菡被她轻蔑的语气刺伤,满脸怨毒的瞪着她还待再说,容湛已先冷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们拿亲生骨肉来算计你?你既说你做了鬼不会放过我们,那我今儿个便如了你的愿,让你做鬼去,我倒要看看,你做人时这么失败,做鬼时又能成功到哪里去!”说完,再次自靴筒里将匕首拿出来,在手里掂掂起来,脸上还配合着嗜血的表情,让人毫不怀疑他说到就能做到,是真的会杀人。
容浅菡就不敢再骂君璃了,可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只得跪行几步上前,抱着宁平侯的腿哭泣起来:“爹爹,我只是一时糊涂,一时气不忿,所以才会做了傻事,可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呀。是,我娘是对不起他容湛,但她却对得起我,她不但给了我生命,还将我千娇万宠的养到这么大,对于我来说,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可如今,她却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以后还没有香火供奉的下场,容湛反倒就要请封世子,有了大笔银子不算,如今又要得了权势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还有三哥,他打小儿便勤学上进,是爹爹最疼爱的儿子,爹爹一早便答应过要封他做世子的,可如今就因为他犯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错,便全盘否定了他,不但答应他的世子之位再不给他,素日里更是连正眼都再不看他一眼……三哥可是您的亲骨肉,您怎么能这样对他,诚然他犯了错,可他犯的那点小错,与容湛昔日犯的那些错相比,不过九牛一毛而已,爹爹您怎么能这么偏心这么不公平,难道我们兄妹俩的后半辈子都只能活在您的偏心和不公平里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我和三哥也是您的亲生骨肉,您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你说父亲偏心,不公平?”话没说完,已被容湛冷笑打断,从眼角到眉梢都写满了讽刺,“想不到你们兄妹也会有说父亲偏心不公平的一日,我还以为,这辈子只有我才有那个福气体会父亲的偏心与不公平呢!”‘福气’两字,被他咬得极重,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容浅菡一下子就无言以对了,的确,要论亲身体验宁平侯偏心与不公平的次数,容湛的确要比他们兄妹俩多得多,即便她再恨容湛,这一点也是否定不了的,只不过如今体验的人换成了她自己,她一时间有些个接受不了而已。
“这世上的很多事,本来就是没有公平可言的。”君璃忽然冷冷开口道:“就譬如大爷好好儿的一个人,却被养得满京城臭名昭著,一事无成,就因为他占了嫡长的名分,就因为他坐拥婆婆留下的大笔嫁妆,这公平吗?就譬如当你们兄妹在享受侯爷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宠爱,把你们捧在手心里时,却连看都懒得看大爷一眼,认识有这样的儿子是自己毕生的耻辱,这公平吗?再譬如大爷一次又一次的被栽赃被陷害,弄得好几次都差点儿活不成,这又公平吗?就更不必说侯爷昔日待大爷就跟仇人似的,恨不能生吞了他,难道大爷就不是侯爷的亲生骨肉,难道这些都是他天生该受着的不成?别以为就你们委屈,真正受了委屈的人是大爷,你当着他的面,说侯爷偏心不公平,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这下不但容浅菡,一旁的宁平侯也无言以对了,他知道自己过去亏待了容湛,他也已在尽力弥补,可像今日这样,被众目睽睽之下指出自己曾经的错误,却还是第一遭,让他既下不来台,心里更是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愧感觉来,一时间竟不敢再看容湛一眼,自然也就再做不出袒护容浅菡的事来。
容湛握了握君璃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包涵了感激、触动,还有因最亲近的人知道怜惜自己,于是本来还能忍的委屈也一下子不能忍了的心酸,一瞬间几乎不曾掉下泪来。
他忙深吸一口气,强自忍住,才居高临下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容浅菡,声冷如冰道:“罢了,亲手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我现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三尺白绫,要么鸩酒一杯,你自选罢!”
死亡的恐惧一下子笼罩了容浅菡的整个身心,事已至此,她丝毫也不怀疑容湛真做得出要她命之事,唬得遍体冷汗,浑身直颤,差点儿就要承受不住晕过去,却更怕自己真晕过去后就再也醒不来了,只得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然后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涕泪滂沱的继续向宁平侯求饶:“爹爹,我知道错了,求您再饶过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不敢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宁平侯深深看了容浅菡一眼,到底还是狠下心肠,弯身将她的手自自己腿上掰离了,才沉声道:“被你算计几至一尸两命的人是你大嫂,如今你的生死好坏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你就算求饶,也该向你大哥大嫂求饶才是。”
容浅菡闻言,眼泪就流得更凶了,且不说她无论如何做不到向自己的仇人求饶,就算她真求饶了,容湛与君璃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绝望的四下里看了一圈儿,忽然扑向了太夫人:“祖母,求您饶了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啊,谁都知道嫁人是女儿家的第二次投胎,我就算如今再落魄,到底也是侯府千金,又岂能甘心嫁到商户人家去,那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来得痛快呢,我听得这样的消息,心里会崩溃,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来,也是情有可原,求您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就再饶我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罢,我保证以后一定改好,再不做这样的事,再不惹您生气……”
“照你这么说来,你一时激愤也是情有可原,”太夫人一脸的为难,“可如今你惹着的人是你大哥大嫂,又不是我,你向我认错有什么用?要不,我帮你与他们说说?”说着看向容湛,“你媳妇儿此番毕竟没出什么事,要不,就看在你妹妹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容湛冷冷道:“照祖母说来,非得我媳妇儿和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才能惩罚容浅菡了?她如今说来还处于父亲的禁足令下,不过只因现下是大年下的,许她出来松散几日,便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了,若不一次性解决了她,永绝后患,谁知道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还是祖母已铁了心,今日定要袒护她到底了?”
太夫人的脸色被容湛说得颇为不好看:“我几时袒护她了?我又几时让你们不惩罚她了?只是希望你们能留她一条命而已,她再不好,总是你这辈子唯一的亲妹妹,血浓于水,难道你还能真狠下心来要她的命不成?要不这样,我做主将她送回老家去,让人专门看管起来,这辈子都不得再踏出老家的宅子一步,就说是回去养病,以后也不必嫁人了,反正她都‘病’成那样了,也是别想嫁到什么好人家去了,如此你也不必担心她以后有翻身的机会,我们也不必担心府里的名声因此而再受损了。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罢?”
说完不待容湛发话,又看向君璃道:“君氏,你自来懂事识大体,想来应当能明白我老婆子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罢?菡丫头她今儿个是做错了,可到底并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是将来要做侯府主母的人,不会连这点心胸都没有罢?那我与你们父亲可就真不敢将偌大一个侯府交到你手上了,我希望你能省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言下之意,若君璃连这点气度都没有,那也不配作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了。
这还是自君璃不管家以来,太夫人第一次明言将来极有可能不会将管家大权交到君璃手上,哪怕宁平侯才宣布了不久的将来将会为容湛请封世子。
君璃却只是淡淡一笑,看向太夫人道:“孙媳刚想起,孙媳好像从没说过要做侯府的当家主母,所以祖母大可不必为我的心胸担心,孙媳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一点,孙媳也希望祖母能明白。”
太夫人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声音也越发凌厉起来:“这么说来,你是说什么也不肯放过菡丫头,定要取她的性命了?那我也告诉你,我还活着,就算你们父亲已经说了要封湛儿做世子,且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可这个家依然轮不到你只手遮天!”
“孙媳是做不到只手遮天,可孙媳总可以请全京城的人给我评评理罢?”君璃寸步不让,眼神越来越冷。
眼见祖孙二人都快失去理智了,宁平侯不得不出声道:“我觉得母亲的提议可行,如此一来,菡丫头除了保留一条性命,其实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惩罚,也算够重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以家主的身份命令你们,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说。如燕,好生服侍太夫人回去歇着,湛儿,你也带你媳妇回去好生歇着,大节下的,别扫了一大家子的兴。”
宁平侯都搬出一家之主的身份来下令了,事情除了定下来,还能怎么样?且想是为了怕容湛与君璃越发不满,当天夜里,容浅菡便被趁夜送回了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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